真怀念以前在农村的生活,虽说日子很清苦,但人人过得都很真实。记得我那时十一二岁,有天妈妈对我说明天早上五点半起床,给玉米施肥。我每次答应得都很痛快,可到了第二天,妈妈比闹钟还要准时,来到我床前愣是没有把我叫醒。迷迷糊糊中,我有气无力地拖着长腔说:“你们先走着,待会儿我就去。”七点多,太阳已经很高了,我洗了把脸,无精打采地向村外走去。
走着走着,我一扭头,一条黑白色相间的狗在道儿上趴着,我被一惊,瞬间清醒了,本能地放慢了脚步。我以前被狗撵过,没咬着,但有心理阴影。它瞪着圆溜溜的小眼儿盯着我,我盯着它。可能觉得我对它有敌意,它蹭地站了起来,吓得我肩膀一耸,咧着的嘴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归原位。我深呼了一口气,故作镇定,眼睛改向前看,小心翼翼地挪了半步,看它没反应我又继续向前走,它也跟着我走。我停住了,它也停住了。此时我决定改变策略。我猛地往地上一跺脚,地上的土都被我扑通了起来,它吓得身子往后一杵。本想把它吓唬跑,没想到反而激怒了它。它气势汹汹地对着我呲牙咧嘴,嘴里发出凶狠的声音,吓得我在原地一动不敢动,眼睛不敢直视它,生怕它向我进攻。就在这时,狗的主人从屋子里走出来,他大声一吆喝,那狗瞬间怂了,原本擒着的头瞬间缩了回去,灰溜溜走掉了。
我来到了比人还要高一头的玉米地里。妈妈看见我,弯下腰,从玉米空隙里探出头来,嚷着嗓子问我:“怎么?你才起来?”我辩解道:“你们刚走不一会我就起来了,刚才在路上遇到一条狗差点.....”我试图博起妈妈的同情,并想把责任都归结到狗的身上,然而妈妈一点机会也不给,还没等我说完,她急躁地说:“快点吧,过一会儿天更热!”我熟练地拿起桶,用一个缺口的碗,大碗大碗地将雪白的化肥挖到桶里。我侧着头,屏住呼吸,躲避刺鼻的气味。装满一桶,我被呛得睁不开眼睛,踉踉跄跄地提到地头上,顺着犁耙穿好的沟,徒手一把一把地将化肥撒入沟里,接着用脚取着土把沟填上。
大夏天三十五六度,太阳像无数根金色的射线,毒辣辣地射下来。几个来回后,小腿上全是刺痒,我以为是虫子,后来发现是汗从身上不停地往下流,逼着你没法磨叽,提着桶飞快往前走。等施完肥走出来,头发像触了电,张牙舞爪。手上的化肥已被汗水浸湿,烧得手火辣辣地刺疼。我满脸通红走到阴凉里头,光脚踩在槐树底下青砖地上冰镇着,从旁边深井里打一桶水上来,用一只手迅速扒拉一点水出来,两手对搓,再扒拉一点,直到将手上的化肥洗干净,然后将胳膊浸进去捞一把出来洗脸,一激灵的清凉。
终于可以回家了。老黄牛拉着地板车悠哉悠哉地迈着步子,尾巴时不时地甩打着身上的苍蝇。我坐在地板车上,两腿下垂,一前一后来回荡悠着,身体被颠簸得左右摇晃。远处成片成片的玉米,像一个个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士兵,渐渐地淡出视野,变得越来越远,就像这漫长的岁月,总是在不经意间流向远方……
(高新店 仪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