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长安三万里》为我们能窥见千百年前颇负盛名的诗人们揭开一角,对于影片选材是高适和李白之间的故事,还是稍显惊讶。电影的故事虽丰满,但历史的细枝末节难以考据,或许他们只是泛泛而交。但是不妨碍电影展示了那些大家熟知的诗人背后的另一段鲜活的、更加真实的故事。李白、高适、杜甫、王维……他们是最耀眼的诗人,也是困在长安城里的普通人,诗人这一重身份并不是他们的全部,只是被后世所铭记的一个标签。回到唐朝,他们也是望着长安,在现世里挣扎着求生、养家、复兴家族、实现理想的普通人,也肩扛种种责任,面对人间困苦。
长安,天子脚下,在诗人们眼中亦是成功的代名词。少时总觉得诗人们或洒脱超世或淡泊名利,如今看来,对那一张官场的入场券,任何人都不能免俗。诗人们怀揣的治世理想,欲实现抱负的豪情壮志,不比蓬勃的诗意少半分。
该如何形容三万里之遥,就仿佛李白写下“仰天长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”时,以为长安近在咫尺,然“翰林供奉”和“翰林学士”却是隔着天堑。力士脱靴的豪迈千百年来被演绎的绘声绘色,放在历史的背景板上,却不能当真。影片中没有细讲李白侍奉天子后被“赐金放还”的故事,了解这段历史后,足以令人唏嘘,历史与传说不同,它没有任何意外。这本是李白距离“长安”最近的一次,但辅佐帝王的理想却被冰冷的现实击碎,天子或许欣赏他的诗才,却更清楚社稷与作诗不同。
如果说第一次从政草草收场,那么第二次便是李白政治生涯的终结。此时已经坐上皇位的肃宗,掌握着朝堂的核心,但李白却愚钝地加入了永王李麟的队伍,尚未有一官半职,不过是被当成了号角,当成了活招牌。“永王之乱”很快落下帷幕,一同落下的,还有对这位大诗人的审判:锒铛入狱。在浔阳狱中他写诗求救,出狱后又被流放夜郎,流放途中再经赦免。即便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命运戏弄,他依然不改初衷,梦想着做一个建功立业之人。上元二年(761年),年届六十的李白闻知名将李光弼出征东南,又想从军报国,无奈半道病还。第二年,李白卒于当涂,享年62岁。人们宁愿相信他是捉月而死,也不愿意相信他是醉酒病死。他在绝笔《临终歌》中叹道:“大鹏飞兮振八裔,中天摧兮力不济。”
大鹏终于无力了,诗人承认了自己的失败。
所以诗呢,不仅是诗,也曾是干谒权贵的投名帖,也曾是欲名扬天下的捷径,又或是在无奈迷惘之际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。
他们年轻时都相信自己会与从前的所有人不同,甚至超越历史,超越时间,名垂千古。事实上却并不,一年年的草长莺飞终究会掩盖不再有人活动的房屋院落存在的痕迹,如同廖落的梁园,只余溪水悠悠,春草空绿。
(热心读者 陈明皓)